苏既明沐浴完毕已是饥肠辘辘,命下人赶紧给他送点吃食来。不多久,下人们送来几份糕点。
苏既明嫌弃地看了眼盘子里的萝卜糕和山楂酥:“这都是什么玩意儿?赶紧让厨房给我做点肉送过来。”
苏砚问道:“公子想吃什么,我这就叫人去做。”
“红烧肘子烤羊腿酱牛肉麻油□□宝鸭……只要是肉,越油越好,赶紧给我弄点来!”
苏砚鼻子一酸,眼泪又差点落下来,看苏既明的眼光充满了同情——他可怜的公子,在儋州一定遭受了不少虐待,怕是一顿饱饭都没吃上。那些蛮子实在太可恨!
实则这一年海南岛上的日子确实是苏既明一生中最苦的日子,原因倒不像众人以为的他被乌蛮族人残忍虐待,而是因为——乌蛮族人几乎不吃肉!
乌蛮族人在寨中种了许多果树,常以瓜果为食,偶尔会有鱼肉,其余飞禽走兽在餐桌上一概见不着。据羲武说,他们族的灵果吃了能延年益寿。乌蛮族中的确有不少百岁老人依旧健步如飞,他们食无肉,病无药,长寿的秘诀或许真与他们的圣泉灵果有关。不过对苏既明而言,如果吃不到肉,活一百岁就是遭一百年的罪,他宁可短命。
只有到祭祀的时候,乌蛮族人才会杀鹿取血,每人一碗灵鹿血可驱逐体内邪气,鹿肉他们拿来祭天并不吃,苏既明几乎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全用上了,羲武才偷偷留下点肉喂给他吃,但这样的机会一年里就只有两次。好几回他对着羲武养的两只金刚鹦鹉眼冒绿光口水直流,要不是找不到机会,他早就把那两只大鸟烤了吃了!
苏既明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,那一道道肉菜就端上桌了,果真如他的要求,蹄髈肥得油都往下滴。苏既明全不顾及形象,饿狼扑食一般用手抓起蹄髈就啃,然而咬了一口他就吃不下了——被瓜果调理了一年的胃受不住这样的油腻,他有点反胃。
苏既明只得喝了些相对清淡的鸡汤,总算满足了口腹之欲。
吃饱喝足后,苏既明坐在太师椅上,苏砚正替他捏肩捶腿,一名留着小胡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。
“苏大人感觉如何?可有什么需要的?”
苏既明打量他:“你是?”
小胡子殷勤地搓着手:“我是惠州府的师爷,大人若有什么需要,只管吩咐我,我一定为大人办到。”
“哦。”苏既明随手点点自己身边的位置,示意他过来坐。
苏既明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:“我暂时不需要什么,不过我离开了一年,许多事弄不清楚,我倒要问问你。最近朝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?”
皇帝自幼体弱多病,他尚未登基时,曾被太医断言活不过三十岁,如今已近而立,尚无子嗣。大约是体弱的缘故,他的手段也并不强势,常被他的叔父韩王赵采摆弄。苏既明的父亲苏德还活着的时候,为人刚正,辅佐皇帝,让赵采颇为忌惮,不敢轻易造次。然而苏德去世后,新任宰相李翰是赵采的亲信,赵采便愈发嚣张跋扈起来,只等皇帝一死他就可以继承皇位。而苏既明是苏德的儿子,被认为是未来的相材,因此他被赵采和李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。
两年前,苏既明写了首怀古诗,却被有心人牵强附会,说他谤诽朝廷,包藏祸心。苏既明因出身名门,又是天纵奇才,因此为人傲气,说话做事时不够小心,于是又被人乘此机会罗织罪名,给他定了个重罪。赵采等人一心要置苏既明于死地,一竿子把他支到儋州去,恨不得他葬身鱼腹或是被蛮族凌迟。
小胡子明白苏既明问的是什么,嘿嘿笑了笑:“五个月前李相告病辞官了。”
“哦?”苏既明眉头一跳。他了解皇帝,皇帝看似懦弱,实则只是藏匿锋芒,他对皇叔赵采早就不满,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整治而已。李翰辞官,赵采必受重创,这对皇家叔侄看来是要清算旧账了。
如此一来,眼下正是用人之际,自己又有用武之地了!也因此,覃春那个老滑头态度才大大转变,对他殷勤有加。
苏既明在心中冷笑。早知今日何必当初,覃春硬逼他出海的仇他可是一日都不曾忘却,如今再虚情假意地讨好他又有什么用。他要是覃春,就不派人去救自己了,让自己客死异乡是最好的选择,若不然有朝一日他重新得势,覃春必然讨不着好果子吃。
苏既明的心思在面上半分不显,懒洋洋地问道:“我归来的事,覃大人可已上报?”
小胡子观察着苏既明的表情,道:“皇上新委派的岭南特使就在惠州,似乎带了皇上的诏书,只是如今还未颁布。待苏大人养好身体,可去拜见特使大人。”
“特使?”苏既明微微蹙眉,“是谁?”
小胡子道:“魏琼魏大人。”
苏既明听到这个名字,有些吃惊。特使一职常由宗室、外戚领官,是皇帝的耳目。魏琼是皇帝母族表弟,与皇上关系甚为亲密,可说是皇帝左膀右臂一般的人物,把他派到千里迢迢之外的岭南来出任特使,恐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做。
苏既明道:“我知道了,待我歇息一日,明日我自会去拜见魏大人。”不管怎么说,他得先把身上的蛊解了再说,要不然闹出什么岔子可就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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