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阵贪婪地狂笑声响起，刹那间天地倒悬，像落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，阴森森地烈风嗖嗖地穿身而过，有无数冰渣一样的颗粒咆哮着钻入他其实已感觉不到的身躯，那种感觉，似乎那些冰渣都是活物，是一个个冷冰冰的狰狞的恶魔，一面吞噬着他的每一寸肌骨，一面在他耳边喃喃地鬼祟低语：“我要吞了你！”
奇怪的是，这一刻，他竟没有感到恐惧，只感到了一种来自远方的痛楚，好像他要失去的不是最后的唯一的仅有的东西，而是一种他心心念念深切得放不下的眷恋，一种对人世唯一的期盼。
“这是为什么呢？”迷糊之中，他抚着不存在的心口，感受着不该有的酸楚，凄凉地难过起来。
……
……
青崖竹林中，留云洞口。
“主君啊主君……臣这一万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惦念主君，每每念及主君为一脉苍生呕心沥血，臣的心中就伤痛难忍。。。”
一股子嚎啕哭声，响彻崖顶，惊得四周为昊天的苏醒而赶来朝拜的鸟兽四散奔走，跳跃不安。
往日里在昆仑城里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昆仑城主杜辰，此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，一脸涕泪，趴伏在地，身躯随着哭泣声抽动。
不久之前，他受洞玄之招前来，惊见已辞世万年以上的旧日仙主，顿时失态，一下伏地不起，仙宗数番令他起身，他都不动弹，揣着心中一些难以言说更难以决断的心事，一面哭嚎倾诉一面反复琢磨。
只听得头顶又传来不耐而又清冷的声音：“起来说话。”
“是。”杜辰暗暗咬咬牙，眼珠一转，终于拿定主意，慢慢爬起身，依旧不敢抬头：“小仙感念主君昔日恩德，一时失态，请主君恕罪。”
昊天随意点了点头，淡淡说道：“这一万多年来，你的性情却是一点没变。昆仑城过于清冷，俗世之息又甚是稠重，倒真是难为你了。”
杜辰心头一惕，同时鼻头一酸，差点又要跪下，被昊天眼风一扫，激灵一下便站直了。话说他当日给昊天打下手定阵眼，得了仙宗一句“油滑世故”的评语，想来昊天说的性情便是这个了。但后半句里又满是对他的安抚，他压了一万年的委屈一瞬间差点便涌出来，推翻了他的杂念。
“天道所在，臣之所向。”他拱拱手，大声念口号，同时请示道，“臣不知主君回归，来得匆忙，未带半点仙丹滋补之物，不若您稍候片刻，臣去取些来，为您调理下身子。”
昊天摇头道：“不必了，那些东西与我并无大用。”
杜辰赔笑，小心翼翼地道：“臣观主君气色，略有些疲乏，臣十分惶恐，不若臣为主君渡些灵力？”
“不必了。”昊天负手缓缓走向崖边，向西面望去，沉默着。
杜辰跟在身后，盯着他的背影，目光在他身上上下反复打量，那单薄的身影，似乎像一个具有极大诱惑力的黑洞，吸引着他探手去摸个究竟。那件空荡荡的青衫，几乎要被他的眼神钉出洞来。
杜辰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，手心和背上一下竟然被冷汗打湿了。
他从未想到那般久远的一个毒誓，竟然有应验的一天。若是早知道有这样的一天，他宁可选择当日便魂飞魄散，而不是营营役役醉生梦死如此之久。而今一切都不能回头了，不管是他立下的血誓，或者是他对敬仙观中那位老道所做的一切，都无法挽回了。
“主君，臣其实有罪……”他艰难地开了口，“磐石上人久居昆仑，却不幸遭难，臣无能，腆为昆仑城主，虽日日查探，却至今毫无头绪。”
昊天头也不回：“罢了，我自有安排。”
杜辰再次试探：“磐石上人卫护天道，乃是主君之臂膀，但他辞世时甚是冤屈，被指认窃取阴阳幡，臣请主君为上人讨回公道。”
昊天回身，微微蹙眉，眼底带了一丝隐藏不住的怒意：“何人竟敢做此谬言！”
“这……臣听说是魂司之主。”
昊天微微怔了一下，若有所思，转头西望，许久才道：“看来这些时日，世间并不太平。须待我三元会聚，才好整顿一番令天下重归天道秩序。”
“是！”杜辰口中应道，眼神微缩，冷厉杀意顿起。
果然如那人所说，仙宗三分元神而沉睡，一旦现世，需要昆仑城主护卫之时，元神必定尚未归位，而洞玄未归，当下便是机会。
这个机会那人命自己等了一万年之久，终于来到眼前。杜辰不再迟疑，双手一握，一道凌厉青光闪出，青色小旗毫无预兆地裂空升起，瞬时之间便有万道利刃一样光锥倒刺而下。
嗤嗤之声大作，那利刃光锥密密麻麻眨眼间便穿透了昊天那空荡荡的身躯。
无数道刺眼白光从那些利刃经过之处泄了出来，昊天整个人便像是一个巨大的光源中心，向四周发射着数不清的光线。
杜辰咬紧牙关，全身绷紧，随时准备逃逸，一丝狞笑不知不觉地飘过脸上。
“你……竟敢……”光源之中，那个曾经睥睨天地，掌握世间规则的巨人，身躯颤抖，虚弱地抬起了一只手，指向了他，声音依旧那样清冷平淡。
“不错，不错！我就是敢！”杜辰恶狠狠地大吼，好像若不如此喊出来他就要疯了，从第一眼见到昊天，他就已经如惊弓之鸟一样，承受了莫名的压力，此刻他再也不堪负荷，尽情地发泄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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